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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破局

谷青竹 江南智造总局 2022-07-21

作者 | 谷青竹 南风窗长三角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编辑 | 陈莹

近年来,杭州风光无两——数字经济对杭州经济增长贡献超50%,2018年数字经济核心产业主营业务收入更突破1万亿大关。

 

但在煊赫发达的第三产业对比之下,第二产业的发展却稍显逊色。截至2020年底,相较数字经济连续19个季度保持两位数以上增长率的光辉成绩,杭州的工业增加值增速则多年处于个位数增长。

 

在杭州的整体经济中,制造业的支撑作用有所减弱。更重要的是,制造业并非单纯因为数字经济高速增长而在整体结构中表现为比例下降,而是事实上出现了增长放缓。

 

2010年后,杭州工业增加值增速多年低于生产总值增速。2018年,杭州36个制造业门类中,有14个出现负增长。2019年,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则数月跌破“荣枯线”。

 

警铃拉响。

 

杭州要如何重振制造业?




过往迷思:三产“挤兑”二产


娃哈哈集团董事长宗庆后直抒胸臆,伤感怀念杭州轻工业的兴盛往昔——空调厂、电扇厂、自行车厂、电表厂、杭丝联、浙麻、杭一棉、杭二棉、新华造纸厂、杭州食品厂等各门类工厂一应俱全,然而如今多数却难觅踪影。

 

个中缘由,很重要的一点在于杭州对制造业的资源供给逐渐出现不足。

 

从2010年至2019年,杭州主城区公开出让住宅用地21566亩,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出让工业用地仅为8478亩。尤其是2017年至2019年,工业用地出让面积不到住宅用地出让面积的1/4。

 

制造业发展空间受限,引发了投资下滑。从2014年至2019年,杭州市工业投资规模从913亿元下滑至566亿元,投资增速则从0.3%降至-11.3%,工业投资占固定资产投资比重从18.4%缩水到9.6%。这5年内,杭州全市计划总投资规模超50亿元的工业项目仅5个,在武汉、南京动辄数百亿的工业大项目面前相形见绌。



根据浙江省委常委、市委书记周江勇则归纳,杭州制造业暴露出“总量、增速、投资、产业层次和企业吸附能力”这五个“明显不足”。

 

一边是制造业增长不力,另一边企业还脱实向虚。

 

自2013年,中国互联网经济进入最辉煌也是最快速发展的5年,O2O、共享经济、互联网金融、区块链的概念浪潮轮番掀起。在杭州这块热土上,一时间资本汹涌,各个园区里大多数创业团队都免不了想要与BAT沾亲带故,“连卖油条都要宣称O2O模式,按互联网企业估值”。

 

“发展传统制造业很寂寞,这些年很多企业纷纷转型热门行业赚快钱。”杭州杭氧股份有限公司质量总监蒋毅说出了很多制造企业内心的失落。




思想突破:三辩制造业


杭州最大的困惑在于,在后工业化时代,“数字经济第一城”到底还是否需要资产重、回报慢且受环保和土地等要素制约的制造业?

 

2019年是认识上的分水岭。

 

在“新制造业计划”动员大会上,周江勇着力阐述,要坚决把思想从“制造业过时论”“制造业低效论”“制造业低端论”三个认识误区中解放出来。


制造业没有过时。


 

数字经济能够提高城市的造血效率,但实体经济才是源源不断造血的根本。两者的辩证关系关系,犹如皮与毛、唇与齿——没有制造业作压舱石,其他产业也难以得到长期健康发展。

 

在全球范围内,2008年次贷危机之后的十多年里,国际认识逐渐一致——制造业正是经济增长后劲和风险抵御耐力的“罩门”所在。经历了制造业大规模向外迁移,依靠金融业、现代服务业等单条腿走路的欧美国家纷纷试图重振第二产业,美国提出“再工业化”,英国实施“现代工业战略”。

 

本就以“匠人精神”著称的日德也分别提出“再兴战略”和“工业4.0”,从而进一步夯实制造业底盘。就连面积只有半个萧山区大的新加坡,也一直保持着21%的制造业占比(不含建筑业),形成了电子、化工和生物医疗等世界级产业集群。世界上10%的芯片在那里组装测试,全球排名前十的药物则有60%在新生产。

 

在国内,制造业更是国之重器,是中国在百年大变局中摆脱“卡脖子”境遇、实现伟大复兴梦的关键。巩固实体经济成为一线城市不约而同的政策导向,新能源、大飞机、集成电路、生物医药等具有战略地位的产业是公认的新一轮发展制高点。

 

合肥在世界制造业大会上签约总投资超2200亿元的合肥长鑫集成电路制造基地项目,长三角地区一个半导体产业集群的雏形初露端倪。南京提出“四五六”目标,要实现全市工业投资占比达40%以上。

 

大浪淘沙,沉者为金。2018年底,互联网热潮后的杭州,人们逐渐发现真正坚挺和壮大起来的都是那些重视产品沉淀和技术积累的企业。

 

“老老实实做产品,扎扎实实做服务,稳稳当当赚利润”,成为杭州创投机构的一句新口头禅。越来越多研发人工智能、机器人、物联网等硬科技的团队开始入驻创业园区。



制造业也不低效。

 

杭州的三产在经济总量中的比值尚不能与北上广媲美——2020年北京、上海、广州、杭州四地三产占比分别为83.8%、73.1%、72.52%、68.1%。

 

厦门大学经济学系副教授丁长发认为,这是因为北上广作为强一线的全国中心城市,其科教文卫体和金融、信息等资源不仅服务自身,还服务于周围省份甚至可以辐射全国。

 

随着2017年6月国家发改委发布《服务业创新发展大纲(2017-2025年)》,提出要建设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现代服务经济中心,未来北上广的国际服务枢纽功能和高附加值服务业环节会更加集聚,三产浓度会进一步提升。饶是如此,上海依然提出要再战工业,确保制造业占比不低于25%。

 

此外,国家“十四五”规划纲要中首次明确提出“保持制造业占比基本稳定”。因势利导,重新重视工业,以二产的比例稳定保证三产的持续发展,是杭州向全能选手转型的必由之路。

 

制造业更不低端。

 

“没有低端的产业门类,只有低端的生产方式。”周江勇一语中的。

 

曾风靡一时的“微笑曲线”理论认为,正U型曲线左右两侧的产品开发和售后服务利润空间大,而中游的加工、组装、制造等环节则缺乏技术含量,处于利润微薄的底部位置。然而20多年后,经过对日本400多家制造业企业的调查,又有研究者提出完全相反的“武藏曲线”理论,认为制造中其实蕴含着最丰厚的利润来源。


孰是孰非?

 

在不同的产业发展阶段,利润会在不同的环节被激发出来,这正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理论可以在实践中共同成立的原因。提升企业的技术和管理水平,就可以实现从微笑曲线到武藏曲线的倒U型反转,让制造从低端升级为高端。台积电和富士康的成功都证明,凭借生产技术和供应链管理水平的一时无二,做代工也可以形成优势竞争。




破局之道:“新制造”


2019年10月,杭州市全面实施“新制造业计划”,周江勇强调“制造业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仍然是杭州经济的顶梁柱”。

 

产业经济地理决定城市产业格局。


针对制造业发展空间紧缺的问题,杭州通过实施“三控”来满足制造业用地需求——严守全市工业用地规模300平方公里底线,保证每年新出让的工业用地占年度出让土地的比例不低于30%,通过搬迁和淘汰等手段整合用地,并降低工业地价。

 

破局的棋眼还落在“新”字。

 

一方面,通过培育引进战略性新兴产业来做大增量。

 

浙江省发展规划研究院首席研究员潘毅刚认为,杭州在集成电路等“硬实力”领域的表现还稍显逊色。2018年7月,杭州出台《进一步鼓励集成电路产业加快发展专项政策》,为鼓励集成电路产业发展提供政策扶持。随后,之江实验室、阿里达摩院、浙江大学等数字创新平台及高校纷纷投入建设,为数字经济发展贡献更多研究。

 

另一方面,则要进行存量提升,对传统制造业企业进行数字化升级。

 

2019年之前,85%的企业都认为数字化只是锦上添花的事物。但数据显示,近三年来产业数字化领军者的营收复合增长率达到其他企业的5.5倍。疫情期间,工业互联网在制造生产供应链中发挥了难以替代的组织作用。用户个性化定制浪潮更倒逼制造业走向产品定制化时代。



种种趋势表明,后工业化时代,制造只有插上数字的翅膀方可实现降本增效、高端升级,从而脱离大批量、规模化生产的竞争红海。

 

对杭州而言,这是一个必须把握的重大时代利好。

 

一者,杭州可以利用自身发达的数字技术优势,帮助传统制造业企业提升运营效率和产品体验,实现制造业企业的能级提升和规模壮大。

 

二者,根据浙江大学区域与城市发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陈建军教授的看法,杭州的数字经济总体偏“软”,虽然在电子支付、移动商务等数字服务领域较为发达,但在数字制造方面则不尽人意。

 

多位人工智能领域的前沿专家一致认为,数字产业化固然可以加强经济弹性,但更大的机遇则在赋能各行各业。在未来5-10年里,工业流程制造场景将成为产业数字化迎来大爆发的一个重要方向。对于杭州,实现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两条腿走路”,方能真正成为名副其实的“数字经济第一城”。

 

两者融合,以数字技术赋能工业企业、以工业场景支撑大数据研发,意味着全新赛道的开辟,是杭州破局的一大利器。

 

2021年4月,继两年前实施“新制造业计划”,杭州再开全市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大会暨“未来工厂”建设推进大会,重点探索建设产业内数据共享的“产业大脑”和实现柔性、自动、仿真等生产管理目标的“未来工厂”。

 

目前,杭州已有西奥电梯、杰牌传动等在产业垂直领域内实现数字化升级的优秀企业,以及专业提供工业软件应用的中控科技和云数网安解决方案的紫光恒越等专业数字化服务商。

 

长三角内感知到这一时代脉搏的并非只有杭州。

 

杭州云栖小镇已成为研发大数据和云计算等前沿技术的“据点”,而无锡雪浪小镇立足于制造业硬实力、上海海纳小镇坐拥中国最理想的城市应用场景,也都前后脚开始了各自的探索。


杭州云栖小镇

发端自无锡的雪浪云,就在杭州拥有春风动力、老板电器等多家制造业合作伙伴。


好在蓝海之中烟波浩瀚,容得下先行者“各领风骚”之余,深入展开良性合作,以期实现强强联合、优势互补。

 

三个小镇的连横可以集数字技术、制造底蕴和城市空间三家所长为一体,打造长三角最理想的试验集合。

 

杭州还对城市空间结构进行了第四轮大调整,在更大空间尺度上优化进行工业区域协同与合作的基础。

 

在整合大江东产业集聚区和杭州经济技术开发区(下沙)的基础上,钱塘新区挂牌成立,定位为“展示我国先进制造业发展水平的重要窗口”,与宁波前湾新区和绍兴滨海新区形成“弧形”杭州湾产业带,肩负着在杭绍甬一体化过程中突破行政壁垒、寻求区域协同的重要使命。新区间分享新兴产业发展的共同话题,可以激发更多新制造领域的合作探索。2019年《杭州钱塘新区规划纲要》中就已规划了从钱塘新区到前湾新区的自动驾驶试验线。

 

钱塘向南,临平向北。

 

到上海虹桥机场仅需45分钟车程的临平,是杭州接轨上海、融入长三角的门户。随着京沪等城市加快疏解非核心功能,一些制造业环节会逐步向周边地区转移。临平亦着力探索将距离优势转化为产业合作优势的可能性。以“上海科研溢出+余杭智造落地”为产业转化模式,到2020年9月已有20多家长三角优质企业落户临平新城。

 

2019年,杭州北部的“数字经济第一区”余杭区还和南京南部的“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试验区”溧水区跨区域合作,亦是在把握制造业数字化浪潮下,数字技术和制造实力的一次“省会联姻”。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起于微澜之间。发令枪响,杭州已经起跑。




参考资料:

[1] “数字经济第一城”缘何发力制造业?来看杭州的领悟。浙江新闻。

[2] 制造业比例多高为宜?杭州为何喊出“新制造业计划”?先进制造业AMdaily。

[3] 无问西东,杭州这次全都要。城市进化论。

[4] 卸掉“互联网之都”光环,杭州如何领跑创新经济下一个20年?钛禾产业观察。



作者 | 谷青竹

编辑 | 陈莹

排版 | 沈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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